北关街



我是1965年小学毕业,同年考上四中,直至1968年12月下乡插队,在四中待了三年多。

四中,现在标注的地址是平原路,其实它原来的地址是北关街。我们考入四中的那年,卫河清淤刚把四中南面的水塘填满,形成一大片空地,做了学校的大操场,此后在平原路开了校门。

因为家住石榴园,我上学时习惯走北关街,从家到学校也就是500多米远,步行也就是十来分钟。每天清晨,和同学们结伴,顺着窄窄的北关街往东徐行,街道两旁的房屋建筑看上去老旧老旧的,那时年龄小,还不懂得老建筑的价值,只是觉得又破又不好看,但整条街还是烟火气挺浓的。到了学校,四中的大门也是老式的,校园北部的房屋也是老式的,老师的办公室看上去也有些年头了,有些房子是两层小楼,墙很厚,窗户不大,有点民国的风味。我们上课的教学楼在校园的南边,是比较新式的砖混结构的两层楼房,明走廊。那年,我们那个年级招了300多个学生,分成六个班,我分在四班,在二楼。站在走廊上,操场上的景况一览无余。那时,没有塑胶跑道,球场也没硬化,当全体学生跑操时,尘土飞扬,整个操场朦朦胧胧。尽管如此,我们还是很自豪,因为整个城市有我们学校这样大的操场的学校没有几家。每到课余时间,我们都会在操场上尽情地撒欢,跑步、踢球、做游戏……或者什么都不做,就在操场上漫步。

每天放学回家,我们几个同学不走北关街,而是绕远路,从南门出去,顺着平原路往西,一直走到胜利路十字口,在路边的栏杆上坐下来,一边看着路口的人来人往,一边不着边际的胡扯八扯。那时的马路上汽车很少,主要是走着的人和骑着自行车的人,偶尔会看到一辆马车从马路上走过,牲口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地响着。有时还会看到一伙人拉着的大板车,如果是重车,车夫们会喊着整齐有力的号子,车子在号子声中缓慢地向前移动。

傍晚时节的十字口,四个角的空地上会有小摊贩,他们卖一些小吃,像鸡爪、猪蹄、兔肉,也有瓜子、花生米、爆米花,记得很便宜,几角钱就能买一大堆鸡爪,几个人可以啃半天。那时还没有城管,对小摊贩管得也宽松。当我们在栏杆上坐久了,觉得无聊了,如果还不想回家,就会有人提议凑钱买小吃,如果凑的钱多,我们就会往北走一点,到环城街口的春风包子铺撮上一顿,然后作鸟兽散,各自回家。

第二天,依然是沿着北关街上学,依然是顺着平原路放学回家,对于我来说,绕平原路回家,至少要多走三里地,但大家高兴,愿意绕远路,乐此不疲。到现在,我还依稀记得,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,上学时,先是一人从最西边过来,一路走一路叫同行的同学,等到了我们家叫了我出门,就集成了一小队人马,大家说说笑笑,顺着北关街一路前行。放学时,也是要呼朋唤友,凑齐了一块回家。这一走就是三年多。

我不清楚,我们这一届是不是四中的巅峰。我知道,我原来所在的小学毕业班的优秀生几乎全都报考了四中,我们班的班干部都成了四中的学生。我们四中班级50多名新同学中,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同学在小学当过班干部。当时,四中的教学质量在全市是数一数二的。我记得我们的语文老师写的一手好字,可以和书法家媲美;数学老师不用借助工具就可以在黑板上画出正圆,得心应手;地理老师讲课是在黑板上一边用粉笔画地图一边讲内容,形象而生动;体育老师可以给我们做出标准的示范动作,我至今还记得他在操场上的首倒立姿态笔直笔直的。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我们的教导主任,在我们入校没多久,他就能认识我们每一个新生,老远就能叫出我们的名字。1966年文革,学校就乱了,我们就再也没有正儿八经上过课,学业全荒废了。文革后,四中就开始走下坡路,越来越不行了,最终成了十中的北校区。其实,十中建校于1956年,远不如四中历史悠久,在我的印象中,当年地市机关的干部子弟去十中的多,在教学质量上它比不上四中。

老话说,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,这话一点不假。北关街也是如此。因为卫河航运,北关街曾是鼎盛繁华之地,现在还存留的游家大院、卫家大院就可见一斑。到我们考上四中时,卫河上就不怎么跑船了,很快航运就停了,北关街也就萧条了。此后,平原路逐步繁荣起来。平原路原来叫民生路,始建于20世纪初,最初为土路,1951年拓宽,1955年民生路正式更名为平原路。1958年新火车站在平原路最西头建成,车站广场成了全市的交通枢纽,也带动了平原路的繁华。

一个街区的兴盛衰落有诸多原因。北关街因航运而兴也因航运而衰。平原路因火车站的兴建而日趋繁华,当然一个学校的兴衰也是有诸多原因的,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有两点:一是“官”多了,而教育家少了。学校管理者常常更多关心的是自己的“仕途”,而并非教学。二是教师的文凭高了,而教学的本事却不高。常常是标准答案的传声筒,教材课本的复读机。现在学校还存在一个普遍现象:老师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师范生,甚至不少都是一个学校毕业的“校友”,缺少了“杂交”的优势。当然还有其他原因,我不能说,再说就超限了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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